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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sa 发布时间:2024-12-11 栏目: 财经知识 0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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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拜见百岁老人许渊冲先生2、起舞弄影 | 江青:送傅聪——挥手自兹去3、每年消耗50亿副,掼蛋带飞“上亿生意”:这座小城成了最大赢家?
拜见百岁老人许渊冲先生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2021年4月18日,著名翻译家许渊冲先生就年满100岁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这个岁数被称作“期颐之年”,意思是真正到了颐养天年,一切需期待别人供养或照顾的时候。可这话放在许老身上却不大合适——三年前,夫人照君过世后,他的生活起居虽然都有保姆照料,却依旧保持着每天翻译写作到凌晨三四点钟,次日上午十点又雷打不动起床继续工作的节奏。
四月间,他的新书《许渊冲百岁自述》由华文出版社推出。托福出版人俞晓群先生和草鹭文化刘裕女士的介绍,澎湃新闻记者在3月底登门拜访了这位百岁老人。
许渊冲在书房电脑前工作。受访者家属供图
许渊冲先生的家,位于北京大学畅春园教工宿舍住宅区。说起来,“畅春园”三个字还是康熙帝命名的,取自《易经》“乾元统天,则四德归之,四时皆春”,寓意“六气通达”、“顺天而治”。住宅区的质朴无华,同昔年皇家园林的规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供给皇室休憩养生之所,而今同一区域辟出一方地让德高望重的老教工们安享晚年。尤其是,从这里到北大西门不足一公里,往返完全可以安步当车,倒是让人不免有一番古今交感的感慨。
春临北大畅春园。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摄
春和景明的日子,走进宁静祥和的小区,先就看到路口一株腊梅抽枝发芽,显得满园生机勃勃。小区内没有新楼,五层的红砖楼房一望即知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产物。许渊冲的居所在小区五号楼。2019年时,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出资为这里的老楼加装了电梯,免去老师们上下爬楼的辛苦。
《许渊冲百岁自述》书封
《许渊冲百岁自述》有则推荐语。俞敏洪写道,“许渊冲教授是我们大四的翻译老师,其上课风格和激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我们当年最喜欢的老师之一。我们全班(80年入学北大英语专业)20周年聚会的时候,请了许老师来参加。当时他已经80岁,依然侃侃而谈、气势恢宏,能够把我们班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叫出来。”学生的情谊自然要领,可在点评那届所带的学生时,老师依旧显示出自己的耿介,“(俞敏洪)还不是最出色的了,王强都比他强。”
进到许老家中,他刚刚起床,身着一件厚厚的宝蓝色毛巾布睡衣,兀自伸胳膊抬腿做着晨操。回首往昔,1938年秋,许渊冲以第七名的成绩考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这套徒手操是他当年在昆明读书时,体育老师马约翰根据国人的体质情况和特点编写制定的。如果说喜好凌晨工作,夜间睡眠不足八小时,嗜好吃甜等生活习惯都是人类健康长寿的“天敌”。许渊冲对运动的贵在坚持——常年坚持游泳,96岁时还能独自骑车出门,以及日日不辍,练了八十余载的晨操,当是他延年益寿的“法门”之一。
许渊冲。受访者家属供图
96岁时骑自行车摔了一跤后,虽然康复良好,并不需要坐轮椅,室内行走终究离不开左、右手各擎着的拐杖。聊天时,他说自己现在喜欢坐着保姆的小摩托出门,“我不喜欢坐汽车,没意思。坐motorcycle,还能下来运动运动。”无需别人搀扶,许渊冲颤颤巍巍地走到盥洗台漱口。在等待保姆小芳准备一天的早餐前,他自己淘洗热毛巾,焐在脸上醒神儿。洗漱完毕,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木梳,一丝不苟地打理起头发。不由得让人想起夫人照君曾对夫君的评价,“许先生很爱美的,一生都在追求美,唯美主义。”
洗把脸。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摄
早餐有一碗热牛奶,盛在白瓷碗中。许渊冲习惯用汤勺舀进雀巢咖啡杯,舀上几勺后,再捏起杯耳小口啜饮。喝完牛奶,他拿起刀叉,缓慢而娴熟地分食一块奶油夹心蛋糕。看得出这些动作早已化入肌肉记忆,整个过程他几乎都眯缝着眼,感到身前有人走动,才会偶尔撩起眼皮。小芳告诉我们,除了普洱茶,老人什么茶都喝。咖啡原来也喝,近几年才戒掉。他一天只吃两顿正餐,早餐定时定量,第二顿饭则要依据午后何时结束工作而定。有时晚上工作得太晚,也会吃点夜宵。
吃蛋糕。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摄
趁着吃早餐的当口,环视他的家。衣帽就挂在进门处门后的墙壁上,家什摆放略显杂乱,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到几天前被满城风沙洗礼后的浮尘。70平米的房间还是水泥地面,严格来讲算不上三室一厅。朝北的一间屋子被用作许渊冲的书房。书桌上摆着台式机和键盘,一叠《中国翻译》期刊堆放在旁边。放大镜压在一本早已翻烂的《新华字典》上,除了黑色、红色的签字笔,一把刀柄上刻着维纳斯的拆信刀显示出房间主人的老派。
夫人照君的卧室依旧保持原样,两人的形象还被印在靠枕上。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摄
朝南的两间屋子,是夫妇两人各自的卧室。前者基本保持逝者生前的样子,床铺的枕头上甚至还套了层塑料薄膜。许渊冲那幅自况的对子,“自豪使人进步,自卑使人退步”挂在窗户两侧的墙壁上。这间卧室的书架上,摆放的多是老两口的合影以及家人合影。尤为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许渊冲获得“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是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证书就放在这间屋子的书架上。
“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证书
电视机放在许渊冲的卧室。书桌上方悬挂一幅书法,大有来头,“译古今诗词,翻世界名著,创三美理论,饮彤霞晓露。”书架上摆放的多是他和友人的照片,两张黑白照片被放置在白色的木质相框中,一张摄于1949年的巴黎,西南联大的校友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餐馆设宴欢迎清华校长梅贻琦(左二),左四为许渊冲。对于梅贻琦校长,许渊冲向来敬重。采访中,他回忆说1942在西南联大毕业前,出演德克的英语剧《鞋匠的节日》,“当时我是男主角,梅校长的女儿梅祖彬演我在戏里的夫人。我演的是鞋匠,追求一位女店员(梅祖彬饰演)。梅祖彬身高一米七四,是西南联大个子最高的女生。一开始她还不想和我配戏,结果我和她比,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五,正好比她高一厘米。”老人哈哈大笑。
西南联大校友在京聚会。第二排:许渊冲(左一),梅校长的女儿梅祖彬(左二)
坐在卧室米色的皮沙发上,许渊冲接受了澎湃新闻记者的专访和拍摄。由于耳背,你必须靠过去大声说话,他才听得见。而同大多数老人一样,他的回答有时并不限于提问本身,而是陷入对往日时光的回忆中。曾有报道称许渊冲会在谈话过程中“睡着了”,在近一个小时的晤面中,老人精神矍铄,谈兴颇浓。末了,请他在《许渊冲英译毛泽东诗词》上签名,题写日期时他原本遵照日/月/年的英式排序,却把29号记错成了30号,于是将错就错改为中式排序“2021,03,29.”“花体字”签罢,许渊冲得意地笑了。本次采访以受访者本人口述形式呈现。
许渊冲卧室中悬挂的书法作品。
【口述】
“这是我能做到今天的妙法”
《许渊冲画册内页(昆明天祥中学)》,1945年,许渊冲参加西南联大夏令营,摄于云南宜良阳宗海。
在西南联大的时候,马约翰规定头两年体育是必修课,后两年松一点。他强调(锻炼身体)是经常性的,每天早上都要做早操。课间操不是太严格,也有许多人(自觉)做。因为西南联大正处于抗日战争时期,还是要注意学生的体魄。后来,我们全部参军了,我是第一批参加了陈纳德的“飞虎队”做翻译官,重视体育其实和这个(参军抗日)也有关系。一二年级每次体育课上,我们都要先跑八百米,要在规定时间内达标的。我能活到一百岁,和注意身体锻炼不能说没有关系。从不到十八岁考入西南联大,一直到现在,83年了(一直坚持不辍)。
《许渊冲画册内页(昆明天祥中学)》,1942年,联大同学摄于英国花园,右二为许渊冲(外文系)。
我现在每天起来做早操,不是完全按照当年的动作(要求)。马约翰当时的规定是针对年轻人的体质,运动量现在不一样了,而且马约翰对于体育的认识也是发展变化,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现在做操也是结合身体具体情况,需要多运动的地方(指手臂)就多做,做不了的(动作)就不做了,总的来说还是根据当年学的那套。
许渊冲的书房
书桌上的文具
英国诗人托马斯·摩尔有句话,“延长生命最好的方法,是从夜里偷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是我能做到今天的妙法啊!我现在是累了就睡,能够做就尽量做。今天凌晨四点才把工作做完,你们看到了,我起来要花一个多小时(锻炼、洗漱、吃饭)然后才开始工作,但我做事还是不错的,头脑还很清楚。马约翰活了七八十岁,我活到一百岁了。生活有恒,活得很有规律。
“没有完美的文学,也没有完美的人生”
说老实话,没有完美的文学,也没有完美的人生。翻到《暴风雨》,400年前的东西,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太多了。翻到一半,我现在暂时停了,最近在翻译现代的东西——二十世纪的太新了,我不翻。莎士比亚是十六世纪的,我接着翻十七世纪John Donne(邓约翰),之后是Wilde(王尔德)的,现在是十九世纪末的 Henry James(亨利·詹姆斯) 。这个翻译完,接下来就看情况,但不翻译最现代的,这类留给年轻人去翻译。
《许渊冲画册内页(昆明天祥中学)》,1946年,许渊冲在清华大学。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要靠表叔(翻译家熊式一)。他有两出英译剧目最有名,《牡丹亭》和《王宝钏》。在英国演出时,英国女王都来看,萧伯纳都夸奖他翻译得好。我当年读书时,父亲就跟我说,你能达到他(表叔)的成就就不得了了,但现在我的成就早已超过他了。我和他最大的差别是,他翻译的是散文,我翻译的是诗歌,(翻译)诗歌比散文难多了。他翻译过的,我如果再去翻,就要超过他,不超过他再去翻有什么意思呢?
许渊冲。受访者家属供图
《西厢记》中有一句最著名的‘露滴牡丹开’,这句话别有深意。表叔译的是,“露水滴下来牡丹盛开”。后来我译《西厢记》,认为露水代表张生,牡丹代表的是崔莺莺,这一句描绘的是他们美好的爱情,是在写男女之事,有这个意象但不能明说,又要人能理解到这层意思。我的译本就译成,“The dew drop drips/The peony sips with open lips.” drips、lips还押着韵,翻得简直绝了!现在我敢吹这个牛,后人要超过我也很难、很难。
这次新冠疫情,我看新闻看报纸(都知道了)。你们拿来我这本《许渊冲英译毛泽东诗词》,里面有毛主席当年写的一首诗《送瘟神》。毛主席写诗很文雅,说的很客气,而且他写诗往往既写悲,又写欢。悲呢,是好像站在瘟神的立场上为他着想,问他要去往哪里“借问瘟君欲何往?”我翻译成,“May we ask the Plague God whither he would take flight?”但其实是巴不得他早早地滚蛋,“Burn paper boats with tapers to light his skyward way! ”所以翻译毛主席的诗词不能简单按字句翻,好像是送别他(瘟神),实际上是欢庆人间的胜利。要用悲欢的笔调,来翻译这首诗。
“怕过生日,想说些亲近的话”
我一向不大过生日的,生日基本上没有印象。十岁生日是在家里过的,同大人吃饭加了个菜,就是这样而已。二十岁的生日是在联大,那时在打仗,可能根本就没有过生日。三十岁生日是在巴黎过的,四个老同学打桥牌吃个饭。四十岁时,我已经回国了,大概是没有过过(生日)。五十岁下放,心里记得(生日)日子,但不敢过。回国的后头二十多年,我只出了四本书,已经不得了了。
西南联大“理文法工五堵墙”再聚首。分别是国家核科学事业的开拓者朱光亚,世界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财政金融泰斗王传纶,卫星与返回技术专家王希季,以及翻译家许渊冲。
六十岁生日,那时还没回到北京,但心情是好转了。七十岁生日好像也没有过,我到了北大,我是个新人啊(笑),当时我和太太还有亲戚去青龙峡(位于北京怀柔)玩。八十岁生日也没有印象了。九十岁时,清华大学约了三位90岁老人一起过生日,有王希季(1921年生,“两弹一星”元勋之一)、何兆武(1921年生,历史学家),还有杨振宁、翁帆夫妇等,大家一起吃了个饭。
九十岁时,清华大学约了三位90岁老人一起过生日,有王希季(1921年生,“两弹一星”元勋之一)、何兆武(1921年生,历史学家),还有杨振宁、翁帆夫妇等,大家一起吃了个饭。
一百岁生日怎么过?我给你讲,我是怕过(生日)了。已经有三批人来了,他们也在商量怎么分开(批次)给我过生日。(搞得)那么隆重,四面八方、国外内国内的都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那么远来,我不好意思啊。我希望大家平常没事来聊聊就好,不要集中的人太多,我也不好说话。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的话要(针对)每人都合适也挺难,我倒希望说些亲近的话,可以照顾到每个人,一个一个去谈,就不会说那些一般般的话。我不想去养老院,怎么呆得住啊?我愿意和年轻人在一起,只要是谈业务有关的,我的经验毕竟也有一百年了,和年轻人谈得来啊。
许渊冲 受访者家属供图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张亮亮
起舞弄影 | 江青:送傅聪——挥手自兹去
2018年圣诞节伦敦家中,全家福:右起傅聪、张小青、卓一龙、傅凌霄、傅凌云、朱慧明。 (卓一龙供图/图)
这几天老天“眼”下雨没有停过,雨点飕飕敲打着玻璃窗滴答、答滴,令人心碎。天冷夜长的北欧,北风呼啸摇动着窗外的老松树,刚才,我站在窗前久久凝视着,耳边响起傅聪的长叹声,哎——!
聊天时唉声叹气是傅聪一贯的情绪表达,他早已养成习惯,习以为常不自觉,他在人生的历程中,忧心的事、在乎的人、承载的包袱、内疚的心结、家庭的巨变、追求的完美,都太沉重、太庞大、太繁多、太劳累……但有幸的是他对音乐的“爱”以及对爱的毫无保留的谦卑和奉献,精神和理想上无止境的追索支撑了他的一生。
一
认识傅聪是一九六二年,到香港不久,朋友林枫是上海人,和傅聪在上海是旧识。当年傅聪经常在香港演出,离他最爱的祖国——家和亲人,一步之遥但有家归不得,他对祖国的一切都关心,从政治到普罗大众的民食民生都牵挂。林枫知道我刚离开内地不久,就约了傅聪一起在他家聚,傅聪完全是个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喜怒溢于言表、热情、透明、真挚、好辩、独一无二,叼着烟斗讲到兴奋处,他慷慨激昂、眉飞色舞,哇哩哇啦的响声,好像连房顶都可以掀起来。每次有机会相聚都无拘无束十分愉快,讲话投机就会投缘吧,至今算来有五十八年的缘分,不会在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他生命终止时缘尽。这几天听他的录音和看访谈视频,感到他的脑仍然永远在思想,心仍然永远在感受,那份赤诚、投入和对音乐的痴情,无以复加的美和精彩!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欧洲旅行,不超过二十六岁便可以享受长达两个月周游列国的优惠火车票。一九七一年夏天,离我二十六岁生日还有几个月,赶紧把握机会,由洛杉矶飞往巴黎,第一次踏上了欧洲大陆。在巴黎受到了赵无极的热忱接待,最佳导游带我参观了巴黎的各重要景点。一周之后第二站是伦敦,傅聪说家里有许多空着的客房邀我去住,他怕我人生路不熟,来机场接了我。
一周的近距离接触,我才了解到在伦敦家的傅聪和在外面巡回演出中的他,绝然判若两人,令我十分震惊。记得最清楚的场景是一踏进门,整个屋内昏暗阴气沉沉,因为家中的窗帘是拉上的,他的表情和语气也同样是阴气沉沉:“哎——我一个人的时候怕阳光、怕亮,你如果不习惯,自己的那间房可以拉开窗帘,已经收拾好了。”然后递给我一串钥匙,要我出入自便,厨房自理,不必理会他的作息时间,他要保证每天练钢琴八至十小时,其他都没有心思。伦敦的景点他都没有去过,所以也无法给我当导游,又一声叹息:“哎——!”看他一脸的苦笑和愧疚的语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那时刚刚开始复“功”,在电影界七年没有练舞,一九七〇年到美国后认识到回到本行舞蹈,才是我自食其力的唯一出路。这个年纪想要复“功”没有任何捷径,唯每天独自苦练,无伴也无伴奏,干疼、干累、干熬,一年下来复“功”的成绩使自己恢复了自信,所以即使我在旅行的路上,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于是打定主意,傅聪练琴时就当弹奏的音乐是在伴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个伴,就不会感到复功的干苦。傅聪欣然同意我这个“馊”主意,当然我不可能练舞八小时,练舞之余伴着他的钢琴声烧上海家常菜,等他一天工作结束歇下来吃饭聊天喝茶(那时我完全不会喝酒)。傅聪离婚后的单身汉生活简单得出奇,罐头意大利肉酱、罐头汤、煮鸡蛋,其余他不会,现在每天有家乡的热菜热汤,有人做伴聊天,他阴气沉沉的脸好像慢慢地舒展起来。
傅聪最大的痛苦是一九六六年父母自杀双亡,巨大阴影始终纠结着他,他不开窗帘不透阳光,完全是在自责自罚作茧自缚,直至他辞世,始终无法走出梦魇、内疚,罪与罚撒下的天罗地网。
那次探访傅聪有两件事印象最深:其一,聊天时我们在谈人生价值观时,傅聪告诉我父亲傅雷的家训——修身指南:原则是第一先做人,第二艺术家,第三音乐家,第四才是钢琴家。傅聪说:“我认为这个位置次序排得很对,也是我为人行事的座右铭。”那时,影响了中国几代人的《傅雷家书》十年后才出版,当年亲耳听傅聪既理性又感性,双眼发亮地向我道来,这条真知灼见让我牢牢地记住了。如今,已经五十年过去了,我仍然在依循这个家训给予的指南,在前行的道路上要求自己。
其二,英国艺术评论家Jonathan Benthall是雕塑家蔡文颖的知音,文颖知道我要去伦敦,从纽约写信要Jonathan尽地主之谊,Jonathan知道我住在傅聪家,非常欣赏他的音乐,便建议邀请傅聪同往他家晚餐,意外的是傅聪欣然同意了。
猜想Jonathan大概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了几道精致美味菜式,吃到最后一道甜点时,主人终于可以坐下来陪客人聊天了。彬彬有礼的主人跟傅聪一样对政治有兴趣,他们高谈阔论,我英文有限根本插不上嘴。主人小声细气而客人声大气粗,出乎意外的是,没谈多久,傅聪就按捺不住“光火”,猛地站起来调头就走,主人束手无策尴尬地站在饭桌边,我恨无地洞可钻,只好边跟着傅聪撤退,边连声向主人道歉。回到家中,傅聪边抽烟斗边批评:“西方上流社会其实最俗气,装模作样地空谈政治、高谈文化,谈得天花乱坠……”一会儿他又唉声叹气地自责起来。
料想不到的结果是尴尬事居然变成了喜事,不久Jonathan在一个社交场合见到傅聪前妻Zamira Menuhin,想她会是知音罢,于是把他耿耿于怀的不愉快,跟一位首次相见的人和盘托出,从那次起,他们开始约会进而步入婚姻。Jonathan对傅聪和Zamira的儿子傅凌霄视同己出,傅聪一直惭愧又内疚,后来跟我说:“老实告诉你,Jonathan是位绅士,作为父亲的我自叹不如!哎——我更不能跟我父亲相比,尤其在督促儿子学习中国文化和做人方面,他尽全力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德艺俱备、人格卓越的艺术家,他的爱太伟大了。”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什么:“哎——说给你听良心话,其实做这样一个人的儿子太累、太痛苦、压力太大了,我没有什么童年……”“这也是我心中一直想问你的问题,看了《傅雷家书》我很感动,对你父亲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你作为儿子应该是会‘吃不消’吧?”我问。傅聪随着吐烟又吐了一口气:“哎——!”
二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至八十年代中期,是与傅聪接触最频繁的几年。
一九七九年,傅聪回国参加父母的平反昭雪大会和骨灰安放仪式。此后,傅聪开始在中国频频演出、教大师班;我也开始经常性回母校教学、演出。那段时间,北京又恢复了不少民间表演艺术的演出,我特别喜欢,拉他同往,这才发现傅聪艺术趣味很广,兴致勃勃地看演出,无论梆子、皮影、说书……他都看得起劲,眉开眼笑地说:“外国的哑剧差远啦,怎么能跟中国的戏曲比?”他欣赏那种原汁原味、大俗大雅的民间乡土气息。
一九八二年,在母校北京舞蹈学院为教学排练舞剧《负、复、缚》,邀请了当时还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的谭盾作曲,结果有一次意外地收到与舞剧毫不相干的《钢琴八首》录音带,一种莫名的感动,使我马上产生了要用这音乐编舞的冲动。不久,我打电话给远在伦敦的傅聪报告,并将录音寄给他,傅聪听后喜出望外地告诉我:“嗨,你看中国还是有人才的!”谭盾说:“三个月后我居然收到了傅聪先生对一个学生的来信,信封里还有一盒他演奏我习作的卡式录音带……我心里的傅聪,一个温暖的好老师,一个伟大的音乐诗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和人。”八十年代中期傅聪在巡回演出时弹奏了《钢琴八首》,这首曲子我编了舞蹈《回》,太熟悉了,但听他演奏时又感到那么陌生,好像头一次听到,他对音乐的诠释独到,有重重的弦外之音。
一九八二年,我被邀请担任香港舞蹈团第一任艺术总监,在香港需要有个固定住处。父母在香港的房产中九龙美孚新邨正好有屋闲置,我就干脆请好友“小北京”(艺名方盈)把三房两厅改修成一房一厅,房子装修得就如其人:简约、低调、朴素、实用、舒适。记得入住后不久,傅聪来访,感到公寓有份安宁、“老适宜”。他抱怨自己整天在跑码头,机场——音乐厅——练琴,苦不堪言;我当然了解他的苦,自己也是机场——剧场——练舞。当时“江青舞蹈团”在纽约,所以与香港政府的合约是四次来回,一年只需要在香港工作六个月,时间由自己安排。于是我给了傅聪一套钥匙,告诉他只要我不在,任何时间他都可以来使用。傅聪马上拉着我租了架钢琴搬来我家客厅。美孚是普通老百姓住宅区,他毫不在乎,说这样最好接地气,自己在香港经常有活动,比起住旅馆惬意多了。
一九七九年傅聪、傅敏兄弟分离二十一年后重逢,因为父亲打成右派,傅聪出走,使傅敏受尽煎熬和打压。傅聪对弟弟的遭遇万般心痛,也怪罪自己,感到亏欠太多,希望能尽力弥补。傅敏是位好英文老师,于是傅聪邀请弟弟到英国住一段时间进修。在傅聪家里,傅敏看到了哥哥珍藏的父亲来信,于是开始细心、耐心地一封封整理,没有傅敏不懈的努力,相信我们不可能看到影响了中国好几代人的《傅雷家书》,楼适夷先生在序中说得最精准:“我们不是看到傅雷为儿子呕心沥血所留下的斑斑血痕吗?”《傅雷家书》从一九八一年第一次出版开始,到现在已经印了几千万册,傅聪曾经跟我说:“这完全是傅敏的苦劳和功劳,这方面自己太不像话,只晓得练琴,版税所得应当一概全归傅敏。”
记得一九八〇年我随丈夫比雷尔去伦敦开会,两兄弟到旅馆来看我们,才知道傅敏在伦敦已经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哥哥练钢琴永远是首要任务,所以伦敦的名胜古迹弟弟一个都没有去过,于是傅敏跟我们一起当了几天伦敦游客。一起玩时傅敏聊到了整理信件时的复杂心情,看了信才知道父亲对傅聪如此偏爱,他说没想到哥哥去国这么多年,现在比起爸爸来更极端、更固执、脾气更暴躁,父子两人的个性太像了,而那种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傅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二〇一三年十月二十七日,在上海浦东海港陵园福寿园,傅聪、傅敏兄弟两人合写悼文送父母骨灰入土,青白色的墓碑上镌刻着傅雷当年写给傅聪的信中的一句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悼文由傅敏念:“爸爸妈妈,今天你们回来了。四十七年前,你们无可奈何地、悲壮地、痛苦地、无限悲愤地离开这个世界……你们一生的所作所为,你们那颗纯净的赤子之心,永远在激励着我们,一定要努力,要把产生这个悲剧的根源铲除掉!”
三
最后一次看见傅聪是二〇一六年,我为了写《说爱莲》赴伦敦收集材料两次,他跟戴爱莲先生在伦敦是打桥牌牌友,一九五三年参加东欧“世界青年联欢节”时就相识,激赏戴先生依心而行、率真的性格。我住在他家,才意识到傅聪练琴的时间更长了,至少每天练12个小时,早上七点听到琴声就知道他已经开始了,早餐后他带罐酸奶加一个水果上楼当午饭,要到开晚饭了,才会下楼来,有时还要叫几次他才会停止练习。他解释年纪大了,手指越来越不听使唤,越弹越觉得音乐中的学问无止境。他家里三层楼共有大小六架钢琴,弹累了就换架钢琴弹,这样就不会感到枯燥。太太卓一龙是位非常出色的钢琴演奏、教育家,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任教,很心疼傅聪每天这样勤学苦练,感到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开始学琴晚没有童子功,而如此折磨“惩罚”自己,傅聪我行我素当耳边风。卓一龙私下要我去劝解,我当然可以用舞者的经验跟他谈过度练习对身体的伤害和劳损,傅聪一听就猜到一定是卓一龙的主意,就会大发雷霆。我说:“你就是一枚炮仗,怎么一点就炸。”
那段时间晚饭之后傅聪都在客厅一角,批阅胡明媛研究傅雷的英文博士论文“Fou Lei:An Insistence on Truth”(傅雷:坚持真理)。我想这就是儿子傅聪的担待,他早已经不是《傅雷家书》中的男“孩”了,如父母天上有知,定会无比的骄傲和欣慰吧。
疫情期间想到有阵时间没有跟傅聪聊天了,十月三十日晚间打电话去问候一下,太太卓一龙接听,说傅聪已经早早休息了,我十分纳闷,因为晚饭之后一般他看网球,是令自己放松的时刻。卓一龙告诉了我傅聪近况,耳朵失聪,由于背部两次开刀后无法练琴很沮丧,最糟糕的是他开始对一切采取自暴自弃的态度,反应也开始迟钝起来;唯一使他开心的是二儿子凌云和媳妇Milly,给了他第一个孙子傅凌波,是傅聪给起的名字,那天孙子周岁生日,来祖父母家一起庆祝,傅聪心花怒放。那天卓一龙又自责她的中文不行跟傅聪交流有欠缺,希望我作为老朋友多劝解劝解他,不要如此悲观和抑郁。临挂电话前她加了一句:“明天傅聪跟你打视频电话时,你要做好精神准备。”听后我心里一沉。
第二天中午傅聪与我在视频中通话,他的头发依然如故,梳理得纹丝不乱,但人显憔悴,目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炯炯有神,互相用上海话问候后,我问:“你每天忙些什么?如何打发疫情期间的时间?”
“我不能弹琴就不能思想,如同行尸走肉!”傅聪苦笑着说。
“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八十六岁,年纪不大,我妈妈九十九了,脑子还很清楚,生活还能够自理……”
打断我:“你怎么那么清楚我的年纪?”
“对我最容易啦,还记得你庆祝五十岁生日时在伦敦的演奏会请了我吗?那年我怀孕,我儿子汉宁的岁数加五十,不就是你的年龄了?”
“哎呀——老了老了,我现在跟你通电话要用助听器,对音乐家来说,两个耳朵都听不见了,真可怕!”
“记得你七十时,还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十七呢?心理上真的不觉得自己老!’你应当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我也老了,现在就是得设法自得其乐。你现在不需要练琴了,有的是时间可以找些以前想玩、想做,而没有时间去做的事做,活得轻松些嘛。”
“不能弹琴我真的不知道该干吗!一早起来晃晃悠悠,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一天。很奇怪,一不弹琴连音乐都怕听……”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我看你气色不好,每天再做气功,可以帮助你恢复……”
打断我讲话:“哎呀,我记不得练气功的程序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练了气功近二十年,程序又不复杂,怎么可能忘了?那打太极呢?”
“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哎——”
听到他唉声叹气的声音,我就转了个话题。
“你有这么多丰富的人生经验,那么多故事,一定要写下来,至少录音录下来,没有人可以写你,太复杂了也说不清楚。这不是一个有意义的项目你可以慢慢做吗?”
“哎呀——百年之后人家爱怎么说我,反正我也管不了了。相信百年以后,说我的事情一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乱七八糟的、毁誉不同的说法。反正这些都是身不由己、身后名利的事,哪能顾上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了《傅雷家书》英文翻译出版的事,他一直很上心,问他情况,不料他回答:“哎——结果困难重重没有能够出版,但现在我认为已经过时了,哎——应当就算了吧。”
四
十二月十二日接到卓一龙电话,说自己三天前和傅聪同时因新冠肺炎入院,今天出院了,但傅聪大概要等到二十三日圣诞节前出院。我问了详细情况后告诉了儿子汉宁,他在一线急诊室当医生有经验,说听情况应当出院没有问题,要我不要急。我如实转告卓一龙要她心宽。
出院的时间一天天延后,我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揪紧,二十八日上午与卓一龙通了两次电话,她说下课后下午就去看傅聪,然后会给我电话,结果当晚接到的是卓一龙证实傅聪去世的消息……悲痛震惊之余,我们认为:能想象傅聪愿意继续活在一个没有音乐的世界里吗?
这几天经常跟卓一龙联系,使我感到释然的是她有音乐做伴疗伤。卓一龙告诉我,将于一月二十日火化,只通知近亲,选傅聪此生最喜爱的三首乐曲播放,伴送他驾鹤“东”去。四十五年前的一九七五年一月二十日是他们相识之日,选这个日子是永远的怀念。
傅聪热爱中国古诗词,那天我会默悼一首诗——送傅聪。
李白《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傅聪一生都在追求完美,但他坚信世界上没有完美,完成完美唯有死亡。那么现在他完成了完美,可以安心长眠了。卓一龙和傅敏都认定唯有中国才是傅聪理想的长眠之地,他深厚的中国情怀,他血脉中流淌着跟他分不开的中国文化,故土难离,唯有回到他梦寝难忘的父母身旁才能长眠安息!
2021年1月9日于瑞典
江青
每年消耗50亿副,掼蛋带飞“上亿生意”:这座小城成了最大赢家?
接住这“泼天富贵”的,为什么偏偏是武义县?
作者:朱末
来源:快刀财经(ID:kuaidaocaijing)
“饭前不掼蛋,等于没吃饭;饭后不掼蛋,等于白吃饭”。
如果到现在还要问掼蛋是什么?那就太out了。这种起源于江苏淮安,融合了“八十分”“斗地主”“跑得快”等多种纸牌玩法的扑克游戏,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中国大地。
仿佛一夜之间,掼蛋就成了国民娱乐消遣的新风尚。春晚小品中有它,金融投资大佬社交中有它,平头百姓日常中有它,既简单易学,又考量团队合作和心理博弈,让掼蛋摇身一变为具有人际润滑价值的社交硬通货,无数e人和i人沉迷在“贡牌”、“还牌”的互动中不可自拔,甚至坊间还流传着“掼蛋杀死茅台”的说法。
火不火数字可不会说谎。据统计,全国掼蛋爱好者已达1.4亿人,覆盖七成一级行政区,几乎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位是掼蛋玩家;全国掼蛋协会、俱乐部超1000个;线上各类“掼蛋”游戏版本也有1000多,线下各种“掼蛋包间”更是“入侵”了餐馆、茶馆、棋牌室。
因为群众基础太过广泛,这项民间游戏还迈开了成为正式体育比赛项目的步伐,国家体育总局棋牌运动管理中心为它发布《竞技掼蛋竞赛规则》,掼蛋首次成为全国智力运动会表演项目。
“掼蛋”的兴起,不仅改变了人们的休闲方式,掼蛋扑克牌的销售也被带了起来。一座原本默默无名的浙江小城,在这波热潮中悄然冒出了头,这座小城正是位于浙江省金华市的武义县。
作为“中国扑克牌产业基地”,全国有7成、全球有5成的扑克牌都是从武义县流出,从原材料到生产设备,再到油墨等辅助材料,几乎都是武义本土自产,这种产业链的完整性,不仅保证了扑克牌生产的质量和效率,更为武义扑克产业的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仅仅是2023年,光掼蛋扑克,武义县就产出1亿多副价产值5个多亿。所谓掼蛋扑克,张数、花色与常规扑克牌并无不同,最主要的区别是尺寸,常规扑克的尺寸为8.7×5.7厘米,而掼蛋扑克则加长加宽到9.7×6.0厘米,相应的牌面字体更大了,打起来也更顺手。
豪不夸张地说,武义按住了全国乃至全球掼蛋市场的脉搏。那么问题来了,接住这“泼天富贵”的,为什么偏偏是武义县?
01
从无到有不断壮大
武义县的蜕变之路
罗马非一日筑成,武义县的扑克牌产业起步于70年代,至今已经历了五十余载的风雨洗礼。
别看扑克牌不起眼,“钞能力”却不可小觑。追溯历史来看,中国既是扑克牌生产大国,也是扑克牌消费大国,国人每年对扑克的消费量高达40亿至50亿副。
1970年,武义县印刷厂怀怀着对扑克牌市场的憧憬与探索,开启了扑克牌的小试生产之旅。从裱纸上蜡到压纹,每个环节都靠手工完成。
到1995年,武义县印刷厂与武义印刷装潢厂携手合作,共同成立了“浙江联合印刷有限公司”,聚焦钓鱼扑克的生产,通过技术创新和设备改造,将电热上光机升级为蒸汽上光机,实现了扑克牌生产方式的革命性转变。
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市场需求的日益旺盛,不少中小企业进入扑克牌赛道。武义扑克产业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自1999年起,浙江武义联合印刷有限公司旗下的印刷分厂纷纷自立门户,成为独立的公司,下属企业数量达到11家,年生产扑克牌高达3亿副,扑克生产及相关企业占全国总数的45%。
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扑克牌的热销也为武义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数以万计的武义人因此受益。
2005年,武义扑克产业迎来了里程碑式时刻,那一年,武义扑克牌及相关产品的工业产值高达6亿,成为当地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钓鱼、浪花、兄弟、双龙、五星、星光、九乐......这些耳熟能详的品牌名字,都是武义扑克产业的骄傲,以精湛的工艺和优良的品质,在市场上树立起了良好的口碑。
发展到现在,武义已拥有印刷企业142家,专注扑克牌生产及相关配套的企业有70多家。目前,武义扑克年生产销售扑克高达10.5亿副,占全球市场份额的42%,销售网络遍布全国各省、市,并远销世界各大洲。
然而,风光之下,武义扑克并非没有“隐忧”,虽然产量大,但品种单一。随着国际木浆价格持续走高,扑克牌专用纸的价格也逐年攀高,中小扑克牌厂商利润空间不断受到挤压,而大型扑克牌厂商虽有规模优势,也不得不开始另谋利润增长点。
“掼蛋”的兴起,让武义县找到了新的机会。掼蛋游戏的入门门槛很低,规则简单易上手,可谓老少皆宜,加上变幻莫测的配牌、出牌的方式,又使得每一局游戏都充满了悬念和挑战,让人欲罢不能,逐渐成为普罗大众茶余饭后娱乐的新选择。
风口之下,武义县抢先一步,做起了“掼蛋扑克”。
02
小扑克撬动大生意
武义县的“细功夫”
虽然看起来都是扑克,但掼蛋专用牌其实“大有讲究”。
区别于常规扑克8.7×5.7cm的尺寸,掼蛋扑克加长加宽到9.7×6.0cm,牌面的字体也相应加大加粗,不仅更好拿,打起来也更舒适。别看形态变化不大,玩过掼蛋扑克牌的人就用不惯常规牌了。
再者,与常规扑克走量和散单不同,掼蛋扑克的订单主要集中在礼盒装和定制款,对于品质的要求更高。掼蛋牌用的一般是进口的德国黑芯纸及高端油墨,还可以提供牌面花纹的定制设计,总成本会比常规扑克高约30%。
正因如此,一般的扑克公司想要转做掼蛋,就要新增或调整出一条全新的产线,以及重新采购原材料、设定机器参数之类的,难度极大不说,投入也是一笔负担,单单一台进口印刷机,就要800万-1000万。
但这些棘手的难题,在武义县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化解。武义县的印刷产业发达,纸张、设备、油墨等整个产业链非常完整,做掼蛋扑克自然也是手到擒来,钓鱼、正点、科技印业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钓鱼实业为例,不仅及时增设生产线,还一口气推出了五六种掼蛋产品,抢跑市场,其接到的最大一笔掼蛋扑克订单数达到200万副;正点实业则引进了来自德国海德堡的胶印机,每天能生产100万多万副扑克,自动化程度超过80%。
虽然有领跑优势,但要想独占鳌头,武义县还下了不少“细功夫”。针对市场上掼蛋扑克牌良莠不齐的乱象,武义及时规范掼蛋生产行业标准,坚持以科勒黑芯纸等优质纸张替代原本的生产专用纸,添加布纹使其更有质感。
武义县扑克行业协会还牵头联合正点、钓鱼、蓝蜻蜓3家企业参与由中国文教体育用品协会扑克牌专业委员会组织的扑克牌标准修订工作,确保每一副“武义掼蛋”都有品质保障。
为了在体验上做出“差异化”,企业也在积极转变思路。比如钓鱼实业从掼蛋文化入手,精心设计外包装和纸牌图牌,在商务往来、活动送礼等市场打开了一片天。
不但如此,消费者在拿到武义一些企业生产的扑克牌时,就会发现盒子里比普通扑克多了一张牌——游戏规则说明牌,看似“多此一举”,实则相当“贴心”,有了这张说明牌,即便是刚刚入坑掼蛋的新手,也能快速明白其中的玩法。
2023年武义生产销售扑克26亿多副,占全国70%左右,产业链总产值超28亿元,掼蛋扑克贡献显著。宾王扑克公司董事长楼勤丰在接受《浙商》杂志采访时表示,2023年公司营收同比增长10%,其中掼蛋扑克销售对业绩增长的拉动功不可没,据粗略估算,2024年掼蛋扑克市场预计将增长20%。
钓鱼实业董事长童宇人也表示:“普通材质的掼蛋扑克,和最高端的差价能够达到约10元/副,在同等毛利的情况下,高端的量走得越多,效益就越高。”
虽然武义县的掼蛋扑克业务蒸蒸日上,但外界也不乏唱衰之声:当掼蛋热度下去后,武义也许会陷入“船大难掉头”的崩塌局面。
03
由爆红到“长红”
提升辐射面是关键
武义县将精力聚焦在“掼蛋扑克”身上,并不是一拍脑袋的单纯追风口。
掼蛋之所以能够拥有火遍全国的影响力,自有其魅力在。相比于斗地主,掼蛋的团队合作精神更加明显;与桥牌相比,掼蛋又没那么复杂,兼具趣味性和竞技性,更符合体育精神;和德州扑克不同,掼蛋有配合、有技巧,见招拆招,还有对局势的把控,很多理念与德扑完全不一样。
不但如此,掼蛋还非常考验记忆力、判断力,虽然抓牌是听天由命,但如何将自己的牌组合打出去,就十分考验玩家的水平了。正因如此,掼蛋以它的“智力需要”弥补了扑克牌的“低级形象”,让其在在政界、商界和学术界中迅速流行,成为破冰、谈判、拉近距离的“社交神器”。
不少行业大佬都加入其中。周鸿祎认为“掼蛋对社交很重要”;刘强东曾笑称“如果要有掼蛋的话,我相信(读书时)每一个宿舍都在打掼蛋”;上海“掼蛋运动协会”的第一届理事会会长,是由身家400亿的东方财富董事长其实当选。
最重要的是,掼蛋目前正从民间牌桌逐渐步入竞技体育赛场。2023年,掼蛋被纳入第五届全国智力运动会表演项目;同一年,国家体育总局棋牌中心又相继发布了《竞技掼蛋扑克竞赛规则(试行)》《掼牌(掼蛋)赛事办赛指南(试行)》等多项掼牌(掼蛋)竞赛规范。
武义县也深知,“掼蛋”的普及与行业发展相辅相成,唯有让更多人学会、喜欢“掼蛋”,“掼蛋扑克”的需求量才能持续走高。
为进一步推广“掼蛋”,武义企业的扑克销售团队在向市场铺货的同时,都会主动推广、普及“掼蛋”知识;浙江省级层面的“掼蛋”比赛也选在武义开赛;以“掼蛋”为媒,当地还将进一步探索文旅体深度融合,来推高“掼蛋”的热度。
其实,像武义这样从“小”入手,做大蛋糕的县镇并不在少数。河南许昌的“假发”、连云港灌云县的“情趣内衣”、广东江门台山市公益镇的“樟脑球”、江西省安义县的“铝合金门窗”......藏在这些小城、小镇里的产业,不仅在闷声发大财,很多已经攻占了全球。
它们的共通点在于,进入的都不是所谓的高精尖行业,所处的行业面也不大,但恰恰就是这份“不起眼”,最终却成就了上亿的大生意。
虽然时代在不断变迁,但市场从不缺少创造财富的机会,而是缺少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做到极致的精神。
能够“脱颖而出”的武义县,或许就赢在了这点上。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配图仅供参考,无指向性及商业用途)
参考资料:
1.新县志《中产痴迷掼蛋的背后,武义扑克管够》
2.浙江体育《因“掼蛋”出圈,武义扑克产业迎着风口升级》
3.界面新闻《中产痴迷掼蛋,扑克牌商家笑了》